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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张狂爽朗地笑道：&ldo;哈哈，穷。

&rdo;

穷?我咬了咬牙，刚想说话，张狂突然回过身来压低了声音对我道：&ldo;阿晓，你来，我和你嫂子都很感动，富在深山有客寻……&rdo;仿佛喉咙里塞了些什么，他停了停，笑道：&ldo;来，快上来，你嫂子在楼上烧水准备冲茶了。

&rdo;

我玩味着他这句&ldo;富在深山有客寻&rdo;，这是我们家乡的半句狸语，后半句是&ldo;穷居闹市无人识&rdo;。

不觉中，却听到怯生生的一声久违的家乡话：&ldo;晓叔叔好!&rdo;却是张狂的太太带着八九岁大的小孩在门口迎接我们。

张狂的太太，从我们进门就不停的咳嗽着，但枯黄消瘦的脸上的热情，却是显而易见的，不过她在咳嗽声里，用她那粗糙龟裂的手端给我的那杯工夫茶，让我接在手上之后，很难喝进嘴里。

我放下茶杯，不去理会逗着小孩玩的胡仁，叫了正在翻箱倒柜找东西招呼我们的张狂一声，我想还是直面疑惑来得好些，因为我实在很难忍受，和一个明知他在闹市拥有二千多平方房子的业主，坐在这种房子里，三十多度的高温下没有空调，喝着十来块钱一斤的茶叶，看着他的孩子在摆放着一个破电视机的残旧的、其中一条桌子腿还垫了烟壳的桌子上做作业。

我对张狂道：&ldo;老哥，听说，你名下有两幢房子在闹市街，是不是真的?&rdo;

张狂笑道：&ldo;对。

&rdo;

我想我这时的脸色，可能极为难看，连张狂的小孩都问道：&ldo;晓叔叔，你不舒服么?&rdo;

也许小孩的话，让我冷静一些，我冷笑道：&ldo;老哥，你真是老江湖啊，钱财不露白，对了，记得当然在家乡，你的女朋友是中学里有名的校花，记得你们早早就同居了，你是不是到处拈花沾草，怕那些女人找你分财产，才扮成这样子的?&rdo;

张狂的脸色变了变，他眼里闪过一丝我熟悉的神色，我记得，当时他一个人放倒十几个小混混时，就是这种眼色。

但我已不是当年的小屁孩，我毫不回避他的眼神，我决不能忍受来自朋友的欺骗，我等着他翻脸，这种朋友，不要也罢。

却在这时，只听有人叫了一声我小时候的绰号。

我转过头是一直在咳嗽的张狂的太太，她枯干的笑脸上，笼罩着某种自豪，她对我道：&ldo;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嫂子当年是校花。

&rdo;

我张大着口，一下子脑子全然空白，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因为思绪根本无法连贯起来，这一切和我之前做的无数个设定都不吻合，是如此的不合逻辑。

这时只听张狂幽幽地叹了一声道：&ldo;唉，这两幢房子，老弟，嘿嘿。

&rdo;说着他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对他的小孩道：&ldo;去楼下&lso;士多&rso;拎六支珠江纯生上来。

&rdo;小孩应了一声，出门去了，我才醒觉过来，刚想开口，张狂苦笑道：&ldo;先别问，边喝边和你说。

&rdo;

张狂是个孤儿，出生几天就被遗弃的孤儿。

因为他身上长了许多不知名的疱疹，在他出生的那个年代，是极为可怕的。

但他很幸运的活了下来，就如他所说的：所有人都可以唾骂那个年代，但我却因为那个年代的特殊而活下来。

一个下放到小镇里的老医生，捡了他，然后帮他治好了疱疹。

张狂长大到他自己想给自己改名叫张狂的时候，那个老医生也老得足够仙逝了，刚刚平反的老医生在弥留之际，他对张狂道：所有的遗产都给你，但如果在省城两幢房子国家也归还了，请张狂帮他照料好，等他在世间唯一的亲人-----在海外的儿子回国后，交还给他儿子，那是他行医半世积累下来的财产。

说到这里，张狂狠狠灌了一通酒，红着眼喘着气对我道：&ot;阿晓，老实说，我有时真是很恨这个收养我的干爹!如果不是这两幢房子，我怎么会弄到今日这样?&ot;

我有点不明就里，张狂用力地拍打裸露着的古铜色胸大肌，喷着酒气道：&ot;阿晓，你说吧，你十一二岁那年头，我混得怎么样?&ot;

我想了想，老实说，那时他混得怎么样，我倒不记得，但我记得他在大排档做几个月小工之后，存了点钱，就出来搞生意，是全市第一批出来搞服装生意的，并且第一批买了摩托车的人，我抬头对他道：&ot;怎么样我不记得，但那时，你夜夜笙歌倒是不假的，我也沾了不少光。

&ot;

张狂哈哈狂笑起来，边上的胡仁，被他吓得酒杯都拿不稳。

张狂的笑声，却渐渐成了呜咽，他抬眼望着他的妻子，带着哭腔道：&ot;芬，你听到没有?我们那时，夜夜笙歌啊!&ot;说到此处，他已泣不成声。

张狂的太太，长叹了一声道：&ot;唉，那是，那两幢房子国家还没归还时，我们日子不知过得多好啊。

&ot;说着她那无神混浊的大眼睛里，流淌过一线清澈。

我望着她那高耸的灌骨下松驰的脸颊，依稀可辨的，却是那风华正茂时，醉倒多少少年的酒涡。

由于当年张狂的养父曾千叮万嘱，国家归还房子后一定要尽量维持房子的原貌，等待他的亲生儿子回国继承，这么多年来，张狂这个义兄一直杳无音信，而房子，到归还时已经年久失修，早成危房，张狂自然不能擅自改建把房子出租出去，反而需负担巨额的维修费用。

气氛瞬间沉了下来，连胡仁也不敢提出他肩负着的&ot;收楼&ot;的事，只是问张狂道：&ot;你养父当年有立了遗嘱么?叮嘱你的时候有第三者在场吗?&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