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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旁边有人小声的提醒她一句:&ldo;娘娘,该用晚膳了。

&rdo;

她抬起头来才发现刚刚还普照的阳光,现在已经落得只剩半边了,轻轻点了点头,她起身将孩子小心放在另一个跟过来的宫女怀里,她现在是孩子的奶娘,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没有生过孩子,也不知该如何喂养她。

娘娘……宫女仍叫她娘娘,或许是为了照顾她的心情,省下了两个字,她其实是该叫她太妃娘娘了……

千宁儿想到这处,苦笑了一下,扫了一眼旁边跟她年纪差不过的宫女,宫女恭敬而谦卑的看着她,尚显黝黑的瞳仁里依旧闪烁着对未来的希望,或许出宫,她能找个颇为不错的正经人家,嫁为人妇,自此过上阿娘常说的平顺的日子。

夜色降的很快,她起身走近殿内,那仅剩的霞光已经淹没在地平线以下,灯盏摇曳虚晃,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乐音丝竹之声,缥缈虚幻,热闹非凡,隐隐还有几声爽利的笑声,她侧头看了了摇床内的孩子,睡得还算踏实。

夜半,所有的下人都被她屏退下去睡觉了,那些人前些日子还怎么都不肯出去,现下只稍微的抵抗一下就都依命下去了,毕竟这样的季候里躺在床上是最快活不过了。

旁边只作为孩子奶娘的宫女坐在那里,她以手支额,已经睡得有些撑立不住了,殿内静得只听见蜡烛偶尔&lso;哔啵&rso;的声响,千宁儿披了一件大氅走了出去,脚底的小朝靴踩在青石板上有些微的声响。

她坐于房檐上,抬头璀璨的星子就晃荡在眼前,寒风将她的鼻尖吹微微有些泛红,她低头,将整个脑袋都埋进双膝之上,她的头发太长了,在风中不安分的飞扬。

阿娘说,她自出生以来,就剪过一次头发,那时她还应该就像现在的小侄女一样,小脸生得肥嘟嘟,头发却好像少了营养,浅黄且不甚浓密,阿娘看着自己一头乌黑的头发疑惑了几日,最后索性将她一头的黄发都剃了个干净。

后来生出的头发就如同她一样,又黑又亮,她似算定了阿娘爱惜她的头发,平日里都不甚打理,由着阿娘帮她洗着,护理着,每天都是柔顺而泛着香气的。

她的肩膀有一丝颤抖,皎皎的月光撒在她细长的腕上,那个银质的臂钏之上,泛着柔和的光亮,外面的笙箫声已经渐渐止了,有个身形踉跄着从房檐下而过,抬头时看见了屋檐上那个娇小的似乎抱在怀里也感觉不到任何重量的身影,眸子里的幽光明灭不定。

她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日子竟罕见的平静如流水一般,那个皇帝自那日后再也没过来这里,这处也偏院,平日少有人经过,就好像她被安置在这里真的只需要将那孩子抚养长大了而已。

拓允一身宫廷禁军的衣裳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一惊不小,他将她堵在一个较为荒僻的后院里,说荒僻其实也并不太荒,至少那一簇簇的红梅开得正当妍丽。

在那之前她一直觉着身后跟着个人,她不敢回头,只能加快步子,身子却猛地被一拽,一双大手捂上了她的嘴,鼻尖一股熟悉的墨香让她安定了下来,她没有挣扎,转过身时,看见了拓允。

她与他的距离极近,他的大手从她脸上移开时,轻轻碰了碰她的唇,细腻而薄软,让他不由的心尖一颤。

她就这样定定的看着他,他比她高出一个头,两人现下的距离,让她必须扬起头才能真正看到他的脸,没有人说话,四周一片静悄悄,没有任何人走动,显然他先前就已经遣走了。

似乎看得有些累了,她往后退了几步,却被一只大手紧紧箍了一下,猛地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伸手推了推,那臂弯就似铁钳一般抱着她,她突然有些脱力,索性就侧头靠在他的肩膀。

久违的熟悉感让她微微有些晕然,她伸出手抱住了他,触到他后背时,她感觉到了拓允的身子僵了僵,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深吸一口气道:&ldo;我已经好久没见过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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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允低头看向她的眼,她随即离了他的肩膀,脸上带着一丝浅笑,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看着这熟悉的脸,她似乎有回到那个宰辅府,偶尔的与他聊天取笑,她从来不叫他九王爷,差不多的年岁里,她一直都直呼他的名字,现在想来却是已经不合适了。

他的脸消瘦了很多,看上去有些疲倦,温热的呼吸暖在她的颈侧,她慢慢闭上眼,觉得有些安心,就像见到阿爹一样,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心下平静一片。

风里有寒梅的冷香淡淡溢出,拓允伸手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千宁儿的头,暖暖的,轻轻的……

☆、崩塌

阿爹死了,大哥死了,大嫂死了……所有她曾经最爱的人都死了。

死在流徙的路上,她未曾走过的荒僻路上。

死在一群鬼魅般的人的刀光之下,他们死时几乎没有什么挣扎,嘴唇开裂,衣裳褴褛,手脚被铁链磨出道道血痕。

拓允说他们几乎顷刻间便死了的,束手束脚,像待宰的羔羊,他的人赶到时,已经没了声息。

千宁儿小小的身子躺在床上,闭紧的眼睛上睫毛快速的颤动,她一个翻身,没有任何声息,似睡着了一般,她是睡着了?还是醒着的?

……不是很清楚,夜色中古旧的殿内没有一点声息。

黑暗中,阿爹带笑的面庞又在她眼前浮现,他伸出宽厚的手掌将她拉上船,她身子一跃,衣襟一角掉进水里,沾湿了。

拎着湿了的衣角,抬头间,她还看到了另一个欣长的身影,模糊而虚幻……周身散发着孤寂……

那是她求了半个月,才终于踏上了那艘去琉球的大船的光景,船上风很大,她开着船舱睡了一夜,第二日便染了风寒,偶尔喷嚏,时常咳嗽,难受归难受却觉得兴奋非常,一点都没有往日生病时,精神不济的模样。

下船时太阳已经落下来,街道上掌起圆圆的,殷红颜色的灯,她一步跃下船舱,朝街巷处人影攒动的地方跑去,阿爹一声低呼,命人追上时,她早已跑出了很远,左右巷子口一拐,从正街繁华处出来时已经没有人再跟上她。

街道上人声喧然,她经过的地方,有人招手说话,嘴巴嗡动有声,可惜她听不懂琉球话,来这里时她穿得颇为隆重,阿爹这次到访,显然是代表着一国的威望,他一身官服都是崭新的模样,腰封出还请工匠镶上了上好的白玉,这是他平日少有的模样。

她则一身金缕绣二十四层雅裳,料子是垣城上好的锦缎,缎面配轻纱绣金丝祥韵图案,穿在身上衬得她那张倾城的脸,眩目的令人挪不开眼,而她却不大喜欢那件衣裳,繁琐而沉重不说,曳地的长尾让她现下不得不拎着走。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时不时有人踩到她的衣角,她索性将那长尾掖在那腰带之上,身形臃肿的在人群中穿梭,周围有奇怪的乐音在演奏,好多人都带着奇奇怪怪的面具,遮上了面容,她顺手拿了一个獠牙的盖在自己脸上。

旁边的人跟她说着什么,她一句也听不懂,但也该知道他的意思,她随手从袖中掏出一颗金铢,放在那人手上时,她清晰的看见他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握住金铢的手颤抖的似像是刚被雷劈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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