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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手心捏着一把冷汗,却未丝毫退缩,勇敢的迎着冯保的视线,朗声说道:“非是小人大胆,有些话实在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冯保长长的眉毛飞快的跳动了两下,眼睛眯缝起来,冷冷打量陈默,见其神色坦然,毫无畏惧之色,忍不住暗暗叫了声好,心说这小子年岁不大,倒是挺有骨力,日后多加栽培,是个栋梁之才。
只是想虽如此想,他的脸上却绝不表现出来,沉默良久,方才坐回炕沿儿,冷冷说道:“说吧,咱家倒要听听,究竟是块什么骨头堵在你的喉咙里。”
说到此处,他蓦然发现陈默的咽喉有些微微的隆起,眉毛下意识的便跳了一下,初见陈默时的犹疑忍不住再次掠过了他的脑海。
“老祖宗可知,大祸眼看就要临头了么?”
陈默早就忘了多了团祸根,身体也要跟着发育的事情,沉浸在满腔沸腾的热血之中,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冯保的异样。
陈默这句话犹若一道惊雷,瞬间将冯保从遐思中拉回到现实当中。
这已经不是陈默第一次出此惊人之语了,头次见面,他便用一番关于君权的论述戳到了冯保的痛处。
蹬鼻子上脸是吧?老虎不发威你小子拿咱家当病猫是吧?
冯保的火一鼓一鼓的,换做别人,早叫人将其叉将出去,乱杖打杀了,面对陈默,他却好像忘记了自己司礼监掌印的身份,明明气的要死,却偏偏想要听听陈默说些什么。
“祸从何来?”
默然良久,他到底还是将翻腾的气血平复了下来,缓缓问道,一字一顿,每一个字吐出,都仿佛重若千钧。
“近日外廷弹劾内阁辅臣张申两位的折子颇多,是老祖宗的意思吧?”
陈默明知故问,接着不等冯保回答便又道:“老祖宗别推拒,满朝上下,内外廷有一个算一个,只有老祖宗您有这么大的手笔。”
“是又如何?”
冯保阴声问道。
“前番小人已经提醒过老祖宗今上天纵英姿,腹藏沟壑,断不许君权旁落,老祖宗好像没有放在心上吧?”
陈默这话,有些居高临下指点晚辈的意思。
冯保却出奇的没有动怒,而是说道:“万岁爷想亲操政柄,咱家岂会不知?尔不过黄口小儿,岂知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张鲸何人,不过万岁爷潜邸一奴才耳,只因太岳(张居正)故去,万岁待咱家态度有所转变,便以为有机可乘,居然敢指示手下盗取万岁手串,推祸于咱家。
如此行为,若不强势反击,那些平日便嫉恨咱家的人岂不群起而效仿?你也是读书人,难道不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冯保好像有些累了,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润润嗓子,继续说道:“话再说回来,年初今上欲授咱家伯爵,只因张蒲州(张四维)与申长洲(申时行)从中作梗,坏了咱家好事,此仇不报,下头人早有看法,今番一并了了,岂不一举数得?”
冯保终于住嘴,望着陈默,神色十分复杂。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跟陈默说这些,或许,在他内心深处,早就明白自己在玩火吧?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近半年来失眠的原因,心头仿佛被移走了一块巨石,浑身都轻松了起来。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陈默脑海忽然掠过这么一句话,恍然间发现,其实一直以来自己都将冯保看的过低了。
人家根本不是没脑子,实在是树大招风,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许多事情,根本就由不得他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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